海報新聞首席記者 張一帆 記者 孫杰 報道
農(nóng)歷蛇年春節(jié)前夕,46歲的甘肅會寧人安萬帶著他的秦腔劇團,“橫掃”了有著秦腔“圣地”之稱的西安。在西安巡演的8天里,每天都有上萬人涌入安萬劇團的演出現(xiàn)場。
網(wǎng)上流傳的視頻片段顯示,在凜冽的寒風中,臺下觀眾與臺上演員一起高唱《興漢圖·潼關》唱段,場面激情澎湃,堪比一些大型演唱會。
其實,安萬和他的秦腔劇團只是近年來地方戲劇復蘇的一個縮影。海報新聞記者梳理發(fā)現(xiàn),近年來,山東漁鼓戲、河南豫劇、臺州亂彈、滇劇等地方戲復蘇跡象明顯,很多演出幾乎場場爆滿,地方戲的“春天”似乎真的到來了。
曾經(jīng)沒落的地方戲開始復蘇
去年5月1日,由3位“90后”演員出演的首部小劇場漁鼓戲《今夕何夕》在山東濱州首演。謝幕時,在臺下觀摩的150余名山東各地院團專業(yè)人士紛紛起立鼓掌,350余名現(xiàn)場觀眾齊聲喝彩。在隨后的研討會上,多位中國戲劇界大咖更是力薦創(chuàng)排該劇的濱州沾化漁鼓戲劇團走出國門,站上國際舞臺。
海報新聞記者了解到,起源于1723年的沾化漁鼓戲是我國戲曲“百花園”里比較古老的劇種,距今已有300余年的歷史。其唱腔曲調幽靜,尾聲幫腔委婉優(yōu)美,是研究戲曲藝術、道家文化的重要載體,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擴展名錄。
不過,就是這樣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劇種,卻曾瀕臨失傳。2005年,濱州沾化呂劇團(現(xiàn)沾化漁鼓戲劇團)瀕臨破產(chǎn)。彼時,剛剛接手呂劇團的團長王春貞決定聽從濱州戲曲音樂家王永昌的建議,深度挖掘沾化漁鼓戲,開展一場基層劇團與傳統(tǒng)地方戲間的“互救”。
“當時,在漁鼓戲的發(fā)祥地濱州市沾化區(qū)胡家營村,僅剩4位60歲以上的老藝人還會唱漁鼓戲。”王春貞告訴海報新聞記者,當時劇團資不抵債,年收入不到3萬元。演員工資只能發(fā)到50%,1名國家二級演員每個月拿到手的工資還不到900元,演員們不得不靠炸油條、賣豆芽、蹬三輪、擺地攤養(yǎng)家糊口。
在王春貞看來,更難的是,由于劇種和劇種間的曲調不一樣,呂劇演員想要改唱漁鼓戲,老藝人們只能手把手一句一句地教。
不過,在經(jīng)過多次考察、反復思考后,王春貞還是決定把全部身家都押在漁鼓戲上,試圖與漁鼓戲完成一場“不成功便成仁”的拯救。
在積累了大量原始唱腔及口述筆記等珍貴資料后,王春貞和劇團演員們將原始的漁鼓戲劇本細致優(yōu)化,開始緊鑼密鼓地編排新漁鼓戲《審衙役》。
2006年4月29日,漁鼓戲《審衙役》一搬上舞臺就榮獲了第四屆中國小戲藝術節(jié)的七項大獎。同年5月,沾化呂劇團正式改稱“中國沾化漁鼓戲劇團”。
此后,沾化漁鼓戲劇團又憑借精心打磨的漁鼓戲鄭板橋系列三部曲實現(xiàn)了在第二、三、四屆“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大賽上的“三連冠”。
2017年,王春貞和他的主創(chuàng)團隊開始創(chuàng)排漁鼓戲《老邪上任》。一經(jīng)推出,就憑借曲折動人的劇情、詼諧幽默的表演和漁鼓戲獨有的唱腔,贏得觀眾和專家的一致叫好。隨后,該劇更是一舉摘得第十八屆戲劇類“群星獎”。這是自戲劇類評獎改革以來,山東省第一次榮獲該項獎項,填補了在全國“群星獎”上的空白。
年輕人開始“擁抱”地方戲
一個曾經(jīng)瀕臨消亡的古老劇種,又以全新的姿態(tài)回到百姓身邊,迎來歷史發(fā)展的新時期。但不可忽視的是,地方戲仍要為培養(yǎng)傳承人而努力。
年輕人不愛聽戲,更不愛唱戲。即使是在已經(jīng)火遍全網(wǎng)的安萬劇團,那里的“00后”演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依舊坦言:“我相信‘戲比天大’,但我不喜歡秦腔?!边@位演員覺得,唱秦腔太苦,西北地區(qū)冬天零下十幾攝氏度,女演員們?yōu)槁短煅莩霭缦嗪每矗仨毶碇鴨伪〉膽蚍?,要一站一兩個小時。
同樣面臨傳承斷代困境的還有云南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劇種——滇劇。云南省滇劇院院長王潤梅曾表示,進入21世紀后,滇劇日漸式微,一度沒有年輕人再愿意從事這一行業(yè),傳承也面臨斷代。
海報新聞記者了解到,目前活躍在滇劇舞臺上的,大多仍是老演員,其中幾位著名的滇劇演員都已經(jīng)70多歲。稍微年輕一點、觀眾熟悉的演員,年齡也在50歲左右,而更年輕的演員則很少被關注。
為破解滇劇傳承危局,2013年開始,云南省滇劇院與云南文化藝術職業(yè)學院聯(lián)合招生,培養(yǎng)滇劇傳承人。2020年,雙方又推進中國特色現(xiàn)代學徒制人才培養(yǎng)模式改革。就這樣,滇劇傳承青黃不接的局面才稍有改觀。
曾經(jīng),湖南的常德高腔和滇劇也面臨著一樣的困境。值得一提的是,他們也選擇了和滇劇同樣的改革之路。2023年,常德探索漢劇人才培養(yǎng)新模式。湖南常德漢劇高腔保護傳承中心聯(lián)合常德市第七中學、湖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建立定向委培機制:不光免學費,畢業(yè)后還能直接進中心工作。
“海選”公告一發(fā)出,報名人數(shù)超過800人。精挑細選后,40名孩子成為首屆學員,為高腔傳承建立了穩(wěn)定的人才培養(yǎng)輸送機制。
不過,在山西傳媒學院白燕升戲曲研究傳播中心主任白燕升看來,光有穩(wěn)定的人才培養(yǎng)輸送機制還不夠,青年戲曲領軍人才斷層、青年演員的整體知名度不高和生存狀況不佳等問題依然突出。
漁鼓戲《今夕何夕》主演王巧玉的親身經(jīng)歷也印證了白燕升的說法。王巧玉今年還不滿27歲,已經(jīng)可以在劇團中擔當主角了。畢業(yè)于中國戲曲學院的她向海報新聞記者坦言,別看是在小縣城,但自己剛進團就能當主角;而她在北京、天津、濟南大型院團的那些同學,如今登臺當個B角都很難。
“大城市文藝院團人才濟濟、前輩眾多,年輕人往往需要十年乃至幾十年的等待、磨礪?!币晃粯I(yè)內人士無奈地表示,這樣的培養(yǎng)模式對于院團的長遠發(fā)展有極大的弊端。當這些人站上C位時,往往已人到中年,缺少創(chuàng)新、破圈的勇氣。
“圈粉”年輕人,地方戲才會走得更遠
春節(jié)前夕,浙江小百花越劇院原創(chuàng)大戲《我的大觀園》首演,能容納近900人的劇場,連續(xù)兩天滿座。其中,年輕觀眾占比達到了98%,成為“觀劇主力”。
作品對話經(jīng)典進行當代解讀與延展,大膽更新劇場觀念以拓展舞臺演藝樣式、重塑戲曲舞臺的流動時空,秉承女子越劇青春唯美的美學品格,力求從觀眾審美迭代、劇種發(fā)展傳承、市場流量訴求等層面回應時代之問。
正是這種守正創(chuàng)新的形式,才讓傳統(tǒng)戲曲走得更遠。浙江音樂學院教授林為林接受媒體采訪時認為,符合時代發(fā)展和審美的創(chuàng)作,才能讓戲曲和年輕人越走越近。
畢業(yè)于中國戲曲學院的孫鵬程之所以選擇加盟沾化漁鼓戲劇團,就是因為在北京上學的時候偶然觀摩了一次漁鼓戲的演出。這次觀摩讓他對漁鼓戲有了深刻印象,繼而接觸了漁鼓戲,選擇了來漁鼓戲劇團工作。
“我覺得小戲就跟現(xiàn)在的短劇一樣,它的節(jié)奏非???,能在半個小時之內講清楚一個完整的故事。”孫鵬程告訴海報新聞記者,現(xiàn)在小戲受眾還是很廣的,特別是講故事的題材,比如一些移風易俗的題材、輕喜劇的題材,都是通過這種快節(jié)奏的形式,觸動觀眾的內心,非常吸引像自己一樣的年輕人。
同樣,想要吸引“不懂戲”的年輕人,除了要有貼近生活的故事,還要用年輕人喜歡的傳播方式,這樣他們才會產(chǎn)生興趣,并進一步去了解劇種文化。
在云南昆明東郊的“滇劇窩子”牛街莊村,每周都有眾多游客涌入滇戲博物館看劇。2023年,第五代滇戲傳人張珂在小紅書上發(fā)布的一組滇劇演出照片的帖子突然“爆了”。同為年輕人的張珂迅速把想來參觀的網(wǎng)友和有意向長期關注的年輕人們拉了個微信群。他在群里發(fā)布博物館活動時間,同時也聽取年輕人的各種建議。此后,越來越多年輕人涌入牛街莊滇戲博物館,用相機、手機記錄這一古老的戲曲藝術。
而此前在網(wǎng)絡上爆火的安萬,也是巧用新媒體,把演出搬到直播間,來吸引年輕人的目光。沒有演出時,他也會講講秦腔故事,和戲迷探討演唱技巧等。對于安萬來說,秦腔是他的命,他想一輩子唱下去,可他擔心年輕人不知道秦腔,擔心老一輩秦腔藝術家們相繼離開后,秦腔在傳承中“斷茬”。
在安萬看來,如果能通過網(wǎng)絡讓更多的年輕人關注秦腔,或許秦腔會走得更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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